大唐奴牙郎 第762章 入世

这一日，李泌正在建康城外的军械大营，与方士们测试新式火器的威力。

营外来了一位李泌的友人，对他说了一事：颍国公来瑱被皇帝下旨逮捕，从巴陵押送到了建康城，如今已经被打入了天牢。

听闻这个消息，李泌先是吓了一跳，接着连忙丢下手头的事情，尽快赶入了宫中。

进入宫中，李泌没等内侍通报，直接走进御书房，找到皇帝李豫，对其说道：“贫道听闻颍国公被捕，想是其中有着隐情。”

李豫看到李泌来了，本来脸上还有笑意，听完对方说的话，却露出嫌恶的表情：“来瑱欺君犯上，罪有应得罢了。”

李泌：“陛下，江城一战，来瑱独力抗衡郭子仪二十万大军，保江州一年平安。之后在巴陵，来瑱麾下不足万人，却将郭子仪死死拖在荆江一带。来将军虽然偶尔言行有失，但却是难得一见的将才，还望陛下明鉴。”

李豫：“朕知晓来瑱能打仗，但是再能打仗，倘若抗旨不遵，这样的人又让朕如何敢用？”

李泌听到这里，心中疑惑，向皇帝问了前因后果。

李豫将来瑱的做所作为，简单说了一遍，李泌倒吸一口凉气，但心中终究知晓，来瑱这是犯了大忌，很难向皇帝说清了。

于是，李泌暂且放下来瑱的事情，向皇帝问道：“郭子仪率军正在后撤，陛下打算如何做？”

李豫：“郭子仪麾下的军队，如今已经撤到了江城，而且正在利用船只，将大军运向北方。这就说明，凉城那里必定向郭子仪下了命令，让其尽快北上驰援。朕打算令巴陵、长沙、豫章一带的军队，集结于江州南部，待江城中的敌军孤立无援时，奇袭夺城。”

李泌：“陛下，巴陵、长沙、豫章的军队，只有不过三万人，令这三万人去攻打江城，未免太冒险了。”

李豫显得信心满满：“江城的城防，早在郭子仪渡江作战时，就已经被摧毁了大半，而且江城北向临江，易守难攻，但是南向却是平原，对于守军却是不利。除此之外，令朕下定决心与郭子仪作战的，还有一条……”

李泌：“还有一条？”

李豫：“巴陵军已经向江城派出了斥候，根据探子来报，每一日都有数千军队，从江城出发，去往了北岸，这一点是做不了假的。江城中的敌军虽然众多，但如今大半已经渡江，城中已然剩不了多少人了。所以，即便我军只有三万人，优势也是在我方。”

李泌：“倘若郭子仪发现我军有异动，回身反击呢？”

李豫：“那样更好，北人如今大半已经渡江，想要回身作战，必定要收集船只，再强渡回来，这中间所耗费的时间，没有十数天，是根本无法做到的。而那个时候，我军只要占下江城，就可以凭借地利优势，阻截郭子仪麾下的军队，将其继续拖在江城这里。”

李泌闻言，面色凝重，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陛下，这次与郭子仪决战，朝中打算以哪位将军，作为大将？”

李豫：“来瑱被捕时，执意要他的副将薛南阳，替他领军。但是，薛南阳是由来瑱提拔上来的，朕担心他身有贰心。所以，这次与北人在江城决战，朕打算用中郎将孙聘为主将。”

李泌：“孙聘？可是那孙家的三朝老臣？”

李豫点头道：“开元初年，孙将军就在钱塘一带，抗击贼军，之后又在滁州与安禄山所率的乱军作战，论经验、论资历，都是朝中的元老。此次指挥江城之战，当是无虞。”

李泌对此，并没有发表意见，而是向李豫请求，想要见一见来瑱。

对于这一请求，李豫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应允了。

李泌离开皇宫之后，去了天牢，见到了神色憔悴的来瑱。

几乎是在数日之内，来瑱的头发大半花白，整个人的精神，也衰败了许多。

他看见李泌，先是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先生是来劝老夫的？”

李泌摇了摇头：“将军心志坚定，旁人再劝，也断然不会做乞活之举。”

来瑱轻轻点了点头：“老夫做的一切，从头到尾，都是护江南周全，护朝廷周全，倘若屈膝乞活，岂不是自认营私？”

李泌看向来瑱：“将军枉杀李庭孝，又抗旨不遵，难道就没有考虑过结果？”

来瑱沉默片刻，回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李泌闻言，也沉默了下来。

过了许久，李泌说道：“圣上打算集结巴陵、豫章、长沙等地的军队，与郭子仪部在江城决战。”

来瑱闭上了眼睛，长长叹了口气：“陛下太急了，郭子仪乃是当世名将，就算收到圣旨，北上去驰援凉城，又怎会不留后手，平白露出破绽？”

李泌：“陛下打算用孙聘为主将。”

听见这话，来瑱圆睁双眼，急声问道：“是孙家的那个老不休？”

李泌轻轻点头。

来瑱痛心疾首的说道：“孙聘开元年间只与海匪打过仗。天宝十五年，安贼南下的时候，他也只是负责长运而已。不过来回奔波了几趟，就自吹自擂，说是大破敌军。陛下岂能将国运赌在此人的身上，简直是胡闹！”

李泌说道：“来将军与其有功夫担心他人，不如多担心自己吧。”

来瑱：“担心自己？老夫从头到尾，纵然行事有些偏颇，但都是以大局为重，陛下如今虽然问罪，但只要假以时日，他也必定能够体谅老夫。”

对于来瑱的话，李泌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出了这样一段话：“接下来的江城之战，江南三万兵卒强攻城池，倘若我军获胜，来将军或许还有活下去的机会，但倘若此战败北，将军只有身死一个下场。”

来瑱一愣。

江城之战，倘若胜，他能活，倘若败，他必定死，这是何道理？

李泌也不解释，又说道：“贫道原本只是从旁辅助圣上，并不打算入世太深，但如今江南祸在旦夕，贫道也只能违背初心，尽力而为了。”

说完这话，李泌转身，离开了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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