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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 3、第 3 章

作者:凝陇分类:玄幻更新时间:2024-05-02 18:46:26来源:笔趣阁VIP

紫云楼就在江畔,与月灯阁望衡对宇。

经过方才之事,无人再敢抄近路,绕过竹林上了大道,又奔了许久才到江畔。

借着车窗外的光亮,滕玉意端详表姐掌心的伤口,血痕未愈,极细极深,原以为是怪物伤的,越看越像绣剪所刺。

“姨母你看。”

杜夫人握着杜庭兰的手来回检视,颤声道 “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多半是那妖物弄破的。”

滕玉意疑窦丛生,怪物的利爪大若蒲扇,要是存心抓下来,表姐的手早已血肉模糊,又怎会只留下细细的一道伤痕?

“姨母,阿姐走前可跟你说过她要出庵?”

杜夫人含泪道 “何曾跟我说过?我到前头看百戏,你阿姐嫌闷要留在云会堂休憩,我想着看完百戏就回城,也就没强着她,谁知这孩子转头就出了庵,还撞上这样的怪事。”

她怔忪片刻,抓住滕玉意的手低声问 “好孩子,你和你姐姐书信往来,可曾听你姐姐在信上提到过哪位小郎君?”

这问题滕玉意早思量过千百遍,但出事时她已有大半年未见表姐,两人相隔两地,以表姐谨慎的性子,心事只会当面跟她倾诉,绝不会随意付诸笔端。

“姐姐隔三差五就给我寄些新奇物件,信上不曾说过旁的,倒想问问姨母,姐姐这些日子在府中可有不寻常之处?”

杜夫人心惊肉跳,来回思量半晌 “你不是不知道你姐姐,向来稳重,样样都周全,就算遇上什么不痛快的事,面上从来不显,这阵子我看她有些消沉,有意留神她起居,愣是没看出不妥当之处,前几日听说你要来长安,你姐姐把你的茵褥衾被都搬到她屋里,举凡你跟她提过的吃食,一律给你提前张罗出来,我看她欢欢喜喜不像有心事的模样,也就撂开手了。”

她懊悔得捶胸 “我也是糊涂,庵里鱼龙混杂,怎能留她一个人在后苑!如果救不回来,我也不活了。”

滕玉意扳住杜夫人的肩膀 “咱们请到了清虚子道长,还怕姐姐救不了么?姐姐现下急等着救治,万事都需姨母拿主意,姨母若是乱了阵脚,还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

杜夫人愕了一瞬,拭泪点头道 “好孩子,还是你明白,姨母这是急昏头了。”

说罢强自镇定一番,搴帘吩咐自家下人 “派人去城里速速给老爷和大公子送消息!越快越好!”

滕玉意阴着脸回想林中情形,恰好马车经过月灯阁,她下意识转头往外看。

楼内灯烛荧煌,进士宴开筵了。

客人皆已入席,阁楼门牖紧闭,从外头是别想看出端倪了,她细细瞧了半晌,再疑心也只能作罢。

到了紫云楼前,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宫人迎过来道 “道长头先在楼内饮酒,听说月灯阁的击毬开始了,立刻不见人影了。郡王殿下怕耽搁工夫,让老奴在此等候,自己去月灯阁找道长了。”

杜夫人顾不上寻思一位年近古稀的老道长为何对击毬感兴趣,赶忙下车道 “一切有劳郡王殿下了。”

老宫人令人抬来几架兜笼;“郡王殿下时常感念滕将军当年的救命之恩,赶巧今晚撞上了,结草衔环实乃人之常情,何况府上这几位都有性命之忧,便是没有当年的交情在里头,殿下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就在这当口,晚风吹起兜笼前的挡帘,杜庭兰呛了口风,脸庞蒙上一层瘆人的金灰色,随即鼻翼翕动,呕出大口黑血来。

这情状说不出的古怪,滕玉意和杜夫人心尖一抖,一面拿帕子拭血,一面焦声道 “想是吹不得冷风,烦请公公速带我们入内。”

老宫人只知撞了邪物,未知如此险急,忙道 “快随老奴来,万年县董县令的二娘子刚才也受了惊吓,本要赶回城中救治,听说郡王殿下请了道长,临时托人关照,也进紫云楼了。”

杜夫人点点头,陛下大酺通常只令三品以上大员陪饮,若无贵人相邀,寻常官员是进不了紫云楼的。

紫云楼除了观大酺的前楼,另有大大小小的别馆十数座,占地甚为广阔,足以容纳千人。

老宫人没带他们进正楼,直接去往后头的别馆,

官员女眷大多在前头的正楼饮宴,但是别馆里也有不少珠翠盛饰的贵妇,以往女眷们若是不小心喝得酕醄大醉,常会乘坐兜笼自行离开,老宫人为了不打眼,特意准备了几架兜笼。

路过中庭时,丝竹管弦铮然大作,近百名伶优翩翩走入庭中,跃然起舞。

滕玉意目不斜视,紧随在老宫人的身后。

转眼到了揽霞阁,这地方坐落于后苑的西北角,前有假山后有垣墙,众人嫌它景致不佳,往往只有喝醉了的女眷才肯来此处盘桓。

老宫人知道这里比别处清净,特留出来安置伤者。

一行人刚要进院子,忽然有人惊叫道 “为何兜笼里会藏着个男子?”

众人刹住脚步,原来宫人下台阶时摔了一跤,不小心把端福的腿颠了出来,脚上的靿靴一看便知是个男仆。

滕玉意和杜夫人互望一眼,先前怕横生枝节特将端福的兜笼盖得严实,照理不会露出破绽,不知宫人为何会突然摔倒。

说话的是几名簪花珮玉的仕女,面有醉意携扶而来,看样子正要到揽霞阁休憩。

“温公公,后苑怎容得下这等蛮仆,还不快把这东西撵出去!”

老宫人露出笑容上前行礼 “老奴失礼了,这是淮南节度使滕将军家的娘子,这位是国子学博士杜博士的夫人,今晚赴宴途中不小心出了意外,眼下急等着救治,淳安郡王听说受伤的有好几人,先行去请道长了,走前命老奴安置伤者,因情状急迫来不及各处通知,还望几位娘子莫要怪罪。”

众女脸色稍霁 “原来如此,我等素来胆小,陡然看见兜笼里藏着一个粗仆,误以为有人擅闯后苑,方才失礼了,容我们赔个不是。”

滕玉意笑靥浅生,撩开幂篱的皂纱,欠身回礼道 “万万当不起,事出突然多有唐突,说来全是我们的过错。”

众女见她娇憨婉约,心里先有了好感,有人低声道 “前些日子就曾听说有妖邪作怪,先后死了好几名小娘子,只因肌体上无伤,法曹误以为是无疾而亡,直到报官的人多了,才惊动了大理寺。”

滕玉意一惊,前世表姐遇害前后,长安城从未听说有妖邪作怪,表姐颈项上有明显的勒痕,分明是被人所害,为何说“肌体无伤”?难道今晚在林中撞见的那个,并非前世害死表姐的凶手。

“既然请到了大理寺和清虚子道长,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作祟,想来很快能查清了。滕娘子,把这男仆放到外头等着救治便是,何必带入院中。”

杜夫人笑道 “吹不得冷风,要是搁在外头,只怕等不及救治便没了,说来也是护主才受此重伤,怎好弃之不顾。”

众女面露犹疑 “可是席上好些娘子有了醉意,让这男仆大剌剌躺在院子里,万一女眷们来此休憩,被这下人冲撞可如何是好。”

温公公道 “都是老奴思虑不周,只当受伤的都是女眷,到门口迎接滕娘子和杜夫人时,才知有位男仆也受了伤,头先已经把董县令家的二娘子安置在了揽霞阁,一时挪不出别的院子,只好先将就。不过请几位小娘子放心,老奴已令人拾掇旁边的昭乐轩,顶多一刻钟就可安置了。”

众女略有松动,忽有人道 “这是在做什么?”

一名美艳妇人懒洋洋踱入院中,边走边用一双灵动美眸环视众人,夫人鬓边贴着翠钿,气度雍容,举止也非凡。

贵女们纷纷上前行礼 “安国公夫人。”

滕玉意前世在长安待的日子不算久,王公大臣的女眷却也见过不少,依稀记得安国公在原配去世之后,又娶了赵郡李氏寡居的妹妹做续弦。

李女容颜姝丽,自幼精于音律,老李夫人将这个女儿为掌上明珠,日日要听她抚琴。

李女也孝顺,安然在母亲膝下奉养到二十多岁才出阁,本是一桩难得的好姻缘,岂料成亲不到三年丈夫便从马下摔下死了。

李女悒悒不乐回长安游历,安国公偶然与其邂逅,一见之下惊为天人,隔天便请人上门说亲。

在滕玉意的印象中,小安国公夫人身体羸弱素不喜交游,因此前世从未与其打过照面,今晚见了,才知李女如此明艳。

有人将方才之事说了,安国公夫人挑起半边秀眉 “今晚各院都占着,唯有揽霞阁闲置,不让我们在此醒酒,还有何处可去?早先她们迫我喝了好些酒,我心里直发慌,再不歇息只怕要害病。”

温公公面色发紧,今晚风甚大,兜笼的轻帘挡不住什么风,刚才他是领教过的,杜家小娘子吹了口风脸色便那般骇人,若这男仆躺在风口里,估计很快就会没命。

杜夫人到兜笼里探视杜庭兰,气若游丝,手脚也冰冷,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马上抬到屋内安置,但是看安国公夫人这阵势,如何肯把院落腾让出来。

“还等着做什么?快把他扔出去,料也死不了。不过是个粗使下人,倒比主人还矜贵。”安国公夫人像是醉得不轻,说完这番话,以手抵额,晃晃悠悠往院内走。

杜夫人五内俱焚,斟酌着要说话,滕玉意却先她一步笑道 “国公夫人有所不知,温公公把伤者们安置在同一个院落,一来是方便道长来了作法,二来也是为了尽快查出那邪祟的来历。这妖物出现得离奇,法力又高强,如不早些将其降服,下一个受害的不知会是谁家娘子。”

众女面色一变,安国公夫人停下脚步,回过头打量滕玉意。

滕玉意又道 “方才诸位没在竹林中,不知那妖物有多凶残,它爪子足有这么大,一爪就能要人性命,扑袭人的时候,半点声响都无。”

庭中人面面相觑,眼中惧意加深。

滕玉意道 “这样的妖邪,一日不除,长安一日无宁日,娘子们往后出门,随时可能与它撞上。如今只能指望道长能尽快擒拿此妖,可即便道长有通天的本领,也还得先救活这老奴,原因么——”

安国公夫人被勾起了兴趣 “恕我眼拙,委实看不出这老仆有什么能耐,你且说说,道长来了为何要先救这老奴?”

滕玉意笑眯眯道 “道长未跟妖物打照面,万一交手时未能摸清妖物底细,极有可能叫那妖物侥幸逃走,这老奴就不一样了,他不但看清了妖物的模样,还深知它怎样出招,正所谓知己知彼,要捉妖,这老奴的命就万万丢不得,不但丢不得,还得想办法让他早些醒来。”

贵女们有了松动,安国公夫人面色变幻莫测,看样子没有再阻遏的意思。

“忘了说一句。”滕玉意一本正经补充,“若不是这老奴舍身抵挡一阵,那妖怪也许已经蹿到紫云楼作乱了,败坏宴饮事小,损人伤人事大呀。”

众人早已是脊背发凉,听了这话,险些低叫起来,滕玉意目光从左到右一扫,眼看差不多了,便顺理成章让温公公把伤者往里抬,转眼到了廊庑下,回身屈膝一礼 “多谢夫人承让。”

安国公夫人懒眼含笑 “你是谁家的女儿?从未在长安城见过你。”

温公公和杜夫人忙着安置伤者,滕玉意一心要进屋,少不得耐着性子笑道 “回夫人的话,小女子姓滕,阿耶是淮南节度使滕绍。”

“原来是滕将军的千金,刚才我醉后失态,如有言行不当之处,先向滕娘子赔个不是。”

滕玉意假作大方 “夫人言重了,不过是一场误会。”

安国公夫人掩嘴而笑 “我知道滕娘子还在生我的气,现下我酒醒了,也弄明白出什么事了,这样罢,我给你一个好东西,权当抵我的过错。”

她从腰间摘下荷包,取出一个小小的玉色净瓷瓶 “去年国公爷从清虚子道长处得的,据说能御百毒,我这人最胆小,得了这丹药后便随身带着,说来也巧,几个月前我和乳娘去韦曲游乐,不慎撞见了邪祟,乳娘当场昏迷不醒不说,身上也像染了一层金砂似的变了色,我吓得不轻,想起这丹药,情急之下给乳娘喂了一粒,仅半柱香的工夫就见好了。”

滕玉意暗暗心惊,听这番描述,居然与表姐目下的症状处处吻合。

杜夫人和董县令家的管事娘子在屋里听到几句,急忙掀帘出来。

“我并不知你们撞的什么邪祟,不过清虚子道行高深,配的药方当能驱邪除祟,你们姑且拿去用,或可抵御一时。”

杜夫人大喜过望,女儿命悬一线,清虚子道长迟迟未现身,这丹药对她们来说无疑是甘霖雨露,她赶忙下了台阶,再拜稽首 “多谢夫人。”

滕玉意满心都是如何救表姐和端福,当即收起促狭之意,随杜夫人认认真真行礼。

安国公夫人令人扶她们起来,自我解嘲道 “谁叫我醉后无状,赔礼也是应当的,这算不打不相识么,我越看越觉得这孩子讨人喜欢,来,摘了幂篱让我瞧瞧。”

滕玉意依言撩起皂纱,无意中往下一瞥,目光忽然凝住了。

安国公夫人一举一动都尽显妩媚,握住滕玉意的手道 “‘四方之盛,陈于广陵’,见过滕娘子这样的美人,我才知扬州的盛名从何而来,早想去扬州游历,奈何身子不争气,难得如此投缘,滕娘子可愿意同我们说说当地的风土人情?”

众女讶笑 “往常只知国公夫人诗酒琴是一绝,甚少见夫人如此有兴致,横竖几位伤者都有了救命灵药,不如到旁边屋子醒酒说话,等道长来了再走也不迟。”

刚受了人家的馈赠,自是说不出“不“字,杜夫人急欲进屋照料,拍拍滕玉意的手背,低声道 “去吧,姨母去里头喂药,你初来长安,趁这机会多结识些小娘子,往后闺阁中走动起来也方便。”

滕玉意盯着安国公夫人握自己的那只手,心中惊疑不定,来回思量一番,挤出笑容应是。

左右都被围住,滕玉意只能随众女往屋内走,不料刚走两步,啪嗒一声,腰间的蹀躞带掉下来一件东西,骨碌碌,骨碌碌,一路滚到安国公夫人的脚边方停下。

原来是一个圆溜溜的银丝绣球,滕玉意眨眨眼睛 “对不住,是我的香囊。”

她款款分开众女上前捡那东西,起身时“不小心” 碰到了安国公夫人的右臂,隔着一层光软衣料,只觉底下硬得硌手。

她如遭雷击,环视一下院内,董县令家的管事娘子已是急三火四,杜夫人急欲将药丸分给那妇人,她迈步上前,一把夺过那药瓶 “慢着。”

众人一愣。

滕玉意望着那药瓶,耳朵却留神周围的动静,不知何时起,揽霞阁变得极静,外头本该乐声泱泱,却连一丝杂声都不可闻。

这情形诡异莫名,滕玉意压下胸口翻涌的恐惧,镇定道 “夫人,我头痛欲呕,想来也沾染了那东西的邪气,不知吃这丹药管不管用?”

“自然管用。”

杜夫人这才回过了神,忙要过来察看滕玉意的脸色 “玉儿!”

滕玉意宽慰姨母 “姨母不必担心,我吃了药便好了。”

她试着拧了拧药瓶,无奈道 “我打不开这药瓶,能不能请夫人搭把手。”

“这有何难,拿来便是。”

滕玉意指一指安国公夫人始终藏在袖中的右手 “夫人,从进院子就不见您抬过这只手,莫非受伤了?”

安国公夫人怫然变色。

滕玉意恳切道 “我跟阿耶学过些胡人的推拿法子,如果夫人不介意,不如让我帮您瞧一瞧。”

说罢欲上前,安国公夫人绷紧的脸绽出笑容 “不必劳烦滕娘子,席上行酒令时扭到了,有些使不上力罢了,往常也犯过这毛病,歇一歇就好了。”

滕玉意静静看着安国公夫人 “夫人一手琴技蜚声洛阳,筚篥箜篌样样在行,想来比常人更加爱惜双手,为何受伤了也不找人诊视?”

杜夫人一愕,众人也都露出不解之色。

安国公夫人歪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臂,嘴边添了一抹笑意,“你说是为什么?”

滕玉意硬着头皮道 “正因为弄不明白,所以要请教夫人。”

安国公夫人招招左手 “过来,我告诉你为什么。”

滕玉意瞟向院门口,悚然意识到,外面水榭游廊里的莺声燕语,凭空消失了。

门口岑寂得如同一座孤坟,外头的风进不来,里头的声响也传不出去。

她汗若濡雨,非但不往前,反而暗暗摸向袖子里的那柄翡翠剑。

安国公夫人察觉滕玉意的动作,拉住身边一位贵女,娇笑道 “去,把她袖子里的东西给我拿过来。”

那少女先是不解,而后像是魇住了似的,怔然片刻,木呆呆朝滕玉意走去,行动时关节僵硬,好似有人在背后操控。

滕玉意心惊肉跳忙要拔剑,不料双肩陡然落下千钧般的怪力,将她一下子定在了原地,之后任她如何发力,剑鞘都纹丝不动。

她挤出笑容道 “夫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安国公夫人理了理臂弯里的烟灰色巾帔,样子安闲自得 “滕娘子,这话该我问你,你袖中藏着什么?”

滕玉意打量四周,姨母和温公公就在不远处,然而目光空洞,集体发起了怔。她冷笑道 “林中怪物追过来了,我打算把它的左爪也砍下来。”

安国公夫人仿佛被人扇了一个耳光,眼中戾气暴涨。

董县令家娘子离得太远看得不甚明白,只知道等了这许久,救命的药丸迟迟到不了手,安国公夫人热心赠药,滕娘子偏要横加阻拦。

她跺了跺脚 “滕娘子,国公夫人一片好心,你不领情也就算了,何必尽说些无礼的话?”

忽听一人轻蔑笑道 “因为她还不算蠢。”

话音未落,院落上方射来一样物事,急如星火,状若矢箭,穿透浓浓夜色,重重击向安国公夫人的面门。

安国公夫人先是一惊,随即脸上浮现轻慢之色,等那东西逼近了,她媚笑一声甩动帔帛,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其拂落。

滕玉意大失所望,那人气势颇足,谁知不堪一击,原以为是清虚子道长来了,看来另有其人。

她暗暗瞥向侧方,皎皎月光下,院墙下站着一个人,那副懒散从容的样子,委实不像刚遭受挫折。

安国公夫人掩袖而笑 “我当什么了不得的法器,原来是个马毬,常听国公说世子贪玩,送这东西来是要陪我玩么?”

那少年踏月而来,口中笑道 “你配么?”

安国公夫人眼含春水 “世子不请自来,算得胆识过人,可惜本事太差,一来就入吾彀中,配还是不配,岂是你说了算的?”

少年嗤笑一声,安国公夫人垂眸扫过脚面,面色遽然大变,只见那颗不起眼的马毬突然裂做两半,电光火石间,里头窜出一条浑身赤黑的虫豸。

虫豸冲着她的五色云霞翘头履扭动下身子,随即绕着她双足游走起来。

安国公夫人大惊失色,这招防不胜防,若是隔空击来,以她的本事早就蹿到了院外,怎料这人坏得出奇,竟先用障眼法迷惑她。

再逃已经来不及,她恨恨然往后纵去。

无奈那虫豸像有灵性似的,她往上蹿一寸,虫豸便即攀上一寸;往后退一寸,虫豸便往前欺一寸;逐渐拉长、变粗,忽而化作一根铁链将她从头到脚捆住。

“好玩么?”少年有着一副漂亮的嗓音,笑声极尽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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